谍战片,一种人民群众最喜闻乐见的题材。
(相关资料图)
十多年前,[风声]一出,国产谍战有了绕不过的“天花板”。
十年之后,张艺谋以[悬崖之上],开拓了此类新传奇与新美学。
不过,看[风声]、[悬崖之上]这一类谍战长大的朋友们,可能难以相信。
谍战片还能有另一种完全相异的面貌——
一种阴森恐怖的、怪力乱神的、表现主义的、“钟楼怪人”风格的。
大约回到30年前,那时候,谍战片还叫反特片。
当时,自由而新潮的导演们在反特片中,写意一般自由融入了性、恐怖、悬疑与暗黑的元素。
生猛极了。cult极了。也别致极了。
这部片,就连片名都充满了西方式的鬼魅之境元素:[圣·保罗医院之谜]。
本片由以[顽主]一片成名的导演米家山执导,上映于1990年。
对更多人来说,大家可能不曾听闻“圣·保罗医院”之大名。
但论及“阴影了整个童年”,让人想之念之、长大后愿意花尽力气去搜寻的。
本片绝对占据了一席之地。
米家山说过,“圣·保罗医院”故事灵感来自偶然在地摊杂志看到的“停尸房鬼故事”。
再加上小时候,自家老父亲口中关于“解放区老是停电”的印象,还有母亲在医学院工作的经历——
光怪陆离的[圣·保罗医院之谜]诞生了!
“圣·保罗医院”是个奇片。怎个奇法?
豆瓣有人这般精准概括道:
“电闪雷鸣夜,孤影停尸间,医院白大褂,恐怖疯人院。”
故事开始于解放初期的成都。
这是又一个没电的夜晚中的一个。漆黑的城市,在电闪雷鸣间现出幽幽蓝光。
电影开头便以两条线并置的线索展开。
一个女人举着伞、踏着高跟,神色疑虑,脚步匆匆,走进一间因为寂静而显得空旷的建筑。
这里是圣·保罗医院,女人名叫俞娜,是今晚的值班护士。
布谷鸟的报时声显示0点,俞娜手举烛台,走进值班室,脱下衣服,准备换上护士服。
也在这时,她因听到男士皮鞋踏上楼梯的声音而全身紧绷起来。
门幽微的打开了一条缝。
俞娜惊恐:“谁?”
一张冷漠的男人的脸出现在门口:“记得2点半给32床打针。”
俞娜皱眉,又快速应下来:“知道了,院长。”
俞娜准备小睡一会儿,定了2点半的闹铃。
此刻另一边,在城市一家发电厂里。
军代表和侦察科长肖凡,正为找不到国民党溃败前安下的爆炸装置无法发电而一筹莫展。
成都已经多个没电的夜晚了。
每个这样的夜晚,每一个见不到光的暗处,都有无数罪恶孳生——
有店铺遭偷窃、抢劫,有女人被凌辱......
肖凡决定,今晚一定要发电。于是,他们决定开一个机组试试。
谁想到,一声巨响,爆炸启动,一时间火光冲天。
值班室的俞娜被闹铃叫醒,又隐约间听到爆炸声,打算走到窗边查看一下。
她一步步走近窗户,将双手扒上窗栏,表情也随之越来越惊悚。
终于,她发出了一声尖叫“啊——”眼镜瞪得大大的,就这么倒毙在了窗前。
一个花季少女在值班中被活活“吓死”,她死前究竟看到了什么?
第二天,圣·保罗夜半奇案传遍了整个医院。
而侦察科长肖凡正负责侦破此案。
肖凡走了两条线——
一个从俞娜的家庭关系入手。
在调查中,肖凡发现,俞娜唯一在世的母亲被关进了“疯人院”。她是一个精神分裂患者。
而俞娜的父亲,居然是发电厂的工程总设计师!也就是说,拆除厂内的爆炸装置正需要这个人。
但是,医院的口径却是这个人已死了,死于药物过敏。
肖凡不信邪。带队探查到设计师的主治医师家里时,正好这位医生却爆头自尽。
这条线索在这里断了。
另一条线来自值班室窗户对面的钟楼。也是当晚俞娜必然在其中看到了什么的地方。
罗院长负责带领肖凡前去。
原来,这里是一个破败的停尸房。而整栋楼只住了一个古怪的看尸人王驼背。
王驼背是个奇人,不年轻、驼个大背,行动迟缓,像个形容枯槁的活死人。
他不太配合肖凡的调查,只会神神叨叨的和死尸讲话。
但也是在这里,肖凡逐渐发现了罗院长想要隐藏的,和王驼背隐蔽的秘密。
以及牵扯出了俞娜之死和俞娜父亲之死的种种真相——
圣·保罗医院正是国民党特务残党的大本营。
而两起死亡奇案与挖掘真相的背后,是解放军与国民党特务们的博弈与斗争。
80年代,国产恐怖片迎来了一个巅峰时代。
1989年,[黑楼孤魂]上映。
它也成为了国产恐怖片中难得一见的真正有“鬼”的形象出现的电影。
只是,昙花一现。此片之后,“不得再出现鬼”成为了一条新规。
同样走恐怖片路线的[圣·保罗医院之谜]要怎么办?
导演米家山是个心思活络的。
他想啊,规定不准出现鬼,但又没说不准出现死人,对吧。
于是,本片中的主要场景都被设置在了停尸房、疯人院这类恐怖片“圣地”。
地摊杂志上的“停尸房鬼故事”摇身一变,有了“反特片”这层外衣。
片头打上“少年儿童,不宜观看”这一行字(类似于实现了某种分级)。
就这么,集编导智慧于一体的[圣·保罗医院之谜]诞生了。
它几乎成为了米家山卖得最好的一部片子——
投资40万,28天拍完。票房赚了200万以上(当时的平均票价可是一毛钱)。
本片也顺理成章成为了一代人的“童年阴影”。
不少场景都贡献了小朋友做噩梦的“灵感源泉”。
比如美女护士在窗前因尖叫而被狰狞放大的脸;
比如一片电闪雷鸣中的幽幽钟楼,总感觉随时会有某种“东西”忽然出现;
以及真相揭晓时,俞娜父亲双眼发出的“蓝光”,配合电子乐,太诡异了。
还有停尸房里,王驼背对着排排尸体的喋喋自语:“我就是给你们洗洗弄弄,他们要来胡闹,我也没有办法啊……”
片中所有人都在明着暗着告诉你:停尸房里只有王驼背一个活人。
可是,当镜头突然从人的视角转入“阴间”视角——
观众自然被那只不知从哪里来、差点抓住人腿的手吓到了!
Jump scare、美女横尸、女人尖叫;
幽蓝的表现主义打光和诡异的电子配乐,还有“钟楼怪人”式的人物设置......
现在看的话“套路”不已的恐怖片元素,在当年可当真是十万个新潮。
再别说,它还有层层递进、逐渐揭开的悬疑侦探剧情节。
侦察科长肖凡像个大侦探波洛式人物,冷静、低调,在不同线索中穿梭、思考,将其联结起来。
比如他查到钟楼停尸房有除王驼背之外的第二人痕迹,就当机立断挖坟开棺工程设计师。
果然挖出了一座空墓。
我们也跟着肖凡的探查,离真相越来越近——
王驼背在钟楼藏匿了假死的工程设计师。
但在那个雷雨夜,同被爆炸声吸引走向窗口的护士俞娜和她被隐藏的父亲隔窗“相见”了。
俞娜乍见到“已死”的父亲,以为见到了鬼,当场惊吓过度而死!
而钟楼上的父亲,也因为刺激而引发心肌梗塞或者说真的死亡。
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般!
而人已死,案已破。
剩下的,就是解放军与特务双方对工程设计师留下的爆破图的斗智斗勇的争夺。
这边,就得说到另一个人,俞娜的母亲——“疯子”俞惠英。
停尸房之外,疯人院,是本片另一个重要的cult情节主场。
俞惠英在自己的工程师丈夫“死后”就“疯了”。她被送进疯人院,被推进治疗室,一次次的接受所谓“治疗”。
“治疗室”却是个人间地狱。
那个男人,以精神科医生的身份隐于此。实际是个国民党高级特务。
他讲话时总是冷硬的,一字一顿,脸上肌肉都不会动一下。像个刚学会说话的机器人。
他最常说,“我想,你应该再接受一次治疗。”
这句话的背后,却是隐含的对俞惠英的一次又一次实施性侵。
比起雷雨夜、钟塔上冒蓝光的双眼;比起停尸房,突然伸出的人手;比起暗室里,堆叠的头骨。
“治疗室”里正在发生的、已经发生的罪恶,才是本片真正之恐怖所在啊。
对身体的暴力与侵犯,以“治疗”之名实现。
一个正常的、为了生存不得不“疯掉”的女人,却在这个地狱被“治疗成疯”。
当然,电影最后也实现了这个“疯女人”的复仇——
是她杀死了正侵犯她的假医生,拿到了两方争夺的爆破图后,交给了肖凡。然后自焚而死。
而这个结局,不论在视觉上、还是伦理上,都充满了悲剧色彩以及足够的震撼力。
米家山大概有一颗热爱“疯魔”的cult心。
当年[顽主]名场面之一,就有被人称为“惊为天人、神来之笔”的时装迪斯科一场。
从古人到现代人,从戏服到比基尼,看花人眼的各色人等轮番登场,在迪斯科舞曲中迎来“世界大同”。
到了[圣·保罗医院之谜]里,仍然有这么一场不输于此的“群魔乱舞”cult盛景。
疯人院的疯人们纷纷倾巢而出,他们行动迟缓如幽灵、如活死人。
可当他们跑上了戏台子,加入了一场不属于他们的戏台演出——
“疯子”身上迸发出的又是绝对的鲜活力与反叛力。
这也是“正常人”没有的东西吧。
可谓荒诞又漂亮的一场戏。顶绝了!
可是呢,看完“圣·保罗医院”故事,阿看又陷入了沉默。
好像30年了吧。
那会儿电影人的想象力、创造力;那会儿的自由氛围与勃勃生机;那会儿人的鲜活热血与理想叛逆。
随着时光往前走,人人融入面貌模糊的泥沙中,再不存在了。